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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念陈忠实老师(柏文喜)

文章来源:陕西作家网 发表时间:2016-05-04

  选择了远方,便不再属于故乡,也就注定了此生将会一直在路上。

  走出机舱打开手机的刹那,多条微信和多条短信随着中国移动的“西安欢迎你”一起涌向屏幕,告知了陈忠实这位尊敬的长者逝去的消息。震惊之余,遗憾也随之而来。按说,以我与这位长者的生活交集,是应该得到他生病入院以及相关病情的消息的,而我却没能在他病重期间前去看望,没能在他离去之时送他最后一程……

  机场路上,搜到网上照片,并在朋友圈发布了陈老逝去的消息,随之微信朋友圈便被刷屏。

  两天来,蛰伏乡下陪伴日渐衰老且长时间不见面的父母,尽量避免提起关于这位长者的话题。但是已经十分衰弱的九十多岁的父亲还是看到陈老逝去的消息,提起喝过陈老的茅台酒,喜欢陈老的巨著;路过的田间劳作的农人也不断向我提起关于陈老去世的消息,忆起或多或少关于他的记忆。我也莫名其妙生起病来,晕晕沉沉,在拒绝多个有消费名人嫌疑的邀请、要求之后默默刷新着朋友圈,关注着关于这位逝去长者的消息,转发一些关于他的作品的评论以及对她的一些怀念文章。

  对我而言,这也许这才是对他的最恰当的纪念吧。

  和陈老结缘于西安市第三十四中求学期间的“春柳文学社”。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那时他还是灞桥区文化馆馆长。虽然他的《信任》早已改编为电视剧,且不少作品获得过全国性文学大奖,可是在那个传媒并不发达的岁月,他留给我的印象只是一个文笔不错的憨厚长者。他不嫌弃我们的稚嫩,应邀担任我们“春柳文学社”名誉社长,并不厌其烦来校给我们办文学讲座。也正是春柳文学社期间我的一篇获得一等奖的诗歌和另一篇获奖散文开始了商海沉浮半生却至今挥之不去文青情怀。

  其实如果上溯至源头的话,陈老还是春柳文学社的前身“春芽文学社”的创立者。那时他在西安市第三十四中学读高中二年级,和一些文学爱好者发起成立了“摸门小组”文学社,同时创办“新芽文学墙报”,并在创刊号发表了《夜归》。这篇散文也即后来在《西安晚报》副刊正式发表的那篇著名的《夜过流沙河》,是为陈老文学生涯的处女作。而陈老发起创立的文学社被我们这些后生统称为“春芽文学社”,这已是后话了。

  再后来我进城求学,因为与她的大女儿黎力是同学,而他又常在乡下老家闭门写作,他在建国路金家巷省作协的家就成了我们后生聚会聊天的地方。他的家和他本人一样朴实无华。那时《白鹿原》尚未问世,而充抵稿酬的大批书籍在南屋里摞成简单的床铺,记得有一本小说集的名字叫《四妹子》。那时,我的不少大学同学在我的带领下都成了他家的常客,此次他逝去的消息传来,第一时间委托我表达敬意的就有焦永恒、刘紫荣等同学。

  黎力是个极重情义之人,这一点恰恰犹如她的父亲,应该是得了陈老的真传。我和黎力最初纠结于消除一场误会,误会消除的过程也让我们从同学变成了好友,也得以让我走近她的家庭以及令人高山仰止的陈老。那时陈老已经是陕西省作协副主席,主持常务工作。

  生活中的陈老给我的印象是个不善表达却对孩子怀有殷切期望的父亲,犹如我自己的农民父亲一般。也许正是他高中毕业、乡村代课老师以及农村公社背粮干部这一不高的起点和生活轨迹逼迫出了他作为一个底层百姓的踏实与勤奋,也赋予了他成为大家之后的平实、宽厚、诚恳以及对于晚辈不辞辛苦的提携,这也正是他的人格超越他的作品更加令人敬仰的原因所在吧。

  再度走入陈老的家庭已是我从国外工作和游学归来,在陕西筹建产业基金期间。那时陈老早已获得了矛盾文学奖,《白鹿原》历久弥新获得教育部遴选的大学生必读文学书目中唯一的建国后作品,舞剧、话剧《白鹿原》正在上演,电影《白鹿原》也已在筹拍,陈老已经处于文学生涯的巅峰时期,也获得了一个作家能够获得应有的荣誉与尊敬。从文学圈内以及民间的反应来看,或许可以大胆一下,只要陈老足够长寿,作为“一个东方民族的秘史”、“一部东方的历史史诗”的作者是有资格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其实,以文学界以及民间的认可程度,甚至以盗版的数量而言,雅俗共赏《白鹿原》作为一部作品已经足够了。而这时,聚光灯下的陈老依然是一个沉默父亲的,甚至在我看来还有些许的木纳,在我举办的一次家庭聚会上似乎也没有太多的表达,但对于后辈的期待和不放心却难掩于大智若愚的眼神之中。

  虽然我也深知人必须要有理想,否则就容易流于碌碌与庸俗,但是社会却是一个具象的存在,不能太理想化。而我却是一个理想化又十分执念之人,既然选择了理想,也就选择了远方,选择了不再厮守故乡,选择了永远在路上。“商人重利轻别离”,而我却只是一介书生,想凭借一己之力看看远方的风景的书生。碾转海内外多年,我的理想与奋斗在现实的碾压之下,犹如磨眼中的一粒豆子,想拼命保全但却逐渐化作时光流逝中的尘埃随风飘散。已近天命的我,面对溘然而逝的陈老不由得内心升起莫名的怅然,而这种怅然又无以言表。

  陈老去了,我没能见他最后一面。但我想他应该是平静的,因为他的《白鹿原》已经奠定了他的人生高度,凝聚了他的奋斗和满足,可以垫棺作枕了,从陪伴他走完最后一程的人士近日的回忆文章的描述来看也的确如此。但如果儿女的家事能早有着落,陈老应该可以走得更加释然吧,虽然他早已阅尽人间风云,宠辱不惊了。而我也为我的理想付出了大半生的时间,依然在屡败屡战中兀自坚强,虽然至今没有取得一点儿可以言说的成绩来聊以自慰,但陈老的奋斗、勤勉与倔强却在时时激励着我日日勉力昂扬。

  陈老,请接受我的鞠躬,让我再送您最后一程!

  黎力、勉力、海力,你们还好吗?旦旦,你还好吗?请接受我来自北京的问候!

  愿逝者安息,愿生者安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