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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痛悼念陈忠实老师(刘可风)

文章来源:陕西作家网 发表时间:2016-05-06

  前年国庆节的一天,在西安南郊因拍摄《柳青传》有个小小的聚会,那晚陈忠实老师来了,他进屋时,大家都迎上去,他用疑问的眼光盯着我,想不起来我是谁。我说:“我是刘可风,柳青的女儿。”他想起来了,几句寒暄后问我:“咱俩年龄差不多吧?”“是啊,你只比我大二三岁,同龄人。”

  “那你脸上怎么没皱纹?”

  “怎么没有,只是浅点。”

  落座以后,他对大家说:“有个媒体要采访我,我再也不接受采访上电视了。”他笑着自嘲:“看我这皱纹深的,面目丑陋。”

  当时我在想:“你的皱纹蕴藏着多少智慧呀!饱含着多少阅历呀!一篇篇小说,一篇篇散文,长篇巨制《白鹿原》都记载在这深深的皱纹里。辛勤写作的一生,艺术隽永的文字都是从这些深深的皱纹里流淌出来的,我没有你这一切,也就没有记录着你不平凡人生的深刻皱纹了。”

  那次聚会,其实我心里有点难受,虽然他的发言感动着大家,一再表示只要是有关柳青的活动,他无论怎样都要来参加,并且对拍这部记录片十分期待。可是,凭我几十年照顾病人的经验,隐约担心他的身体……吃饭时我坐在他旁边,见他饭量还好,稍感宽慰,小声说:“你要注意休息和保养了。”他点着头:“是啊,是啊。”

  他说他脸上皱纹深,这不是第一次了。有过两三次清明节,我到父亲墓地扫墓都见到了他,他说:“我只要在西安就一定要来。”那正是父亲作品被众多舆论否定的年代。交谈中他问我:“我知道你父亲亲笔修改过我早期的一篇小说,原件在你那里吗?”我说:“张长仓拿去,再没送回来,他已离世多年,不知去向了。”父亲对他的关注和期盼,就倾注在修改那篇小说密密麻麻的钢笔字里,他对父亲虚怀若谷的敬意就显现在略有失望的皱纹里。

  我和陈忠实老师交往不多,但他给我的鼓励对我写《柳青传》起了非同一般的作用。还在我退休前,忘了为什么在常宁宫聚会,我向他表示想把父亲的一生写出来,他放下筷子,认真地对我说:“我多次说过十年前就应该写了。”他说柳青的一些思想在刚改革开放时写更有意义,接着说:“既然已经晚了,就不要急,慢慢写,一定要把它写好!”最寄托希望的话是:“一定要有思想,写出他的思想!”我虽然对自己的能力深感不足,但这几句话一直在写作过程中照亮我,鼓励我,鞭策我。

  大约2005年,一天早晨接到他的电话,让我到石油学院他的办公室,他想和我聊聊,想写点有关柳青的文章。我们一直聊到中午,他做了记录,并让我给他一张父亲的照片,他送我一本《白鹿原》,我一直珍藏着。

  又过了几年,他来电话说父亲家乡吴堡县请他写几个字,问我:“你父亲有那首诗好写?”我用短信发去了父亲的一首诗:“襟怀纳百川,志越万仞山。目极千年事,心地一平原。”不久,他托人捎来了写了这首诗的一幅字,我也珍藏着。

  每一次见到他,我会注视他的皱纹,因为我觉得那里蕴含着一个作家无尽的艺术创造力。和他几次交往,他的目光永远是那么单纯,话语亲切。我们虽然是同龄人,但他永远是我的老师,我永远永远怀念他。

  (刘可风,柳青之女。1945年生,曾任陕西科学技术出版社编辑,从2000年退休后全力写作《柳青传》,2016年1月由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发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