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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子白《心我形我》:龙脊

文章来源:发表时间:2023-02-09

【编者按】

  近期,陕西作家李子白散文集《心我形我》由陕西人民出版社出版发行。

  《心我形我》共分为三辑,收录了87篇代表作者时境与新近心形之作入集,作为作者自己各时段所思所想的轨迹留痕。内观“心我”,外求与世界的相处之道。

  今日,陕西作家网邀您共读书中《龙脊》一文。

《心我形我——李子白散文集》陕西人民出版社

  长城,作为中华民族重要的历史遗存和地标性建筑,镌刻在所有炎黄子孙的心里。应该说是个常说常新的话题。长城的神奇,在中国可谓家喻户晓,在世界上但凡有点文化的人也略知一二。这不仅仅因为它见证了中华民族的历史,还因为它至今屹立于中国这片古老的土地;因为它是地球七大奇迹之一;因为它是人类文明的共同遗产——翻翻那些烽火硝烟的历史典籍,它竟然和民族的兴衰、发展裹挟在一起,承载了太多太多的记忆,一经提起,既有豪兴又有悲情,让人静默,让人心仪。

  由于生长在陕北,生长在战国、秦汉及此后历朝历代都在修葺筑建、战乱频仍的长城脚下,生长在蒙汉回等多民族融合聚居、农耕文明与游牧文明交汇碰撞的一片特殊地域,自然对长城的感知和了解要早些多些。

  还是在孩提时期,听爷爷讲述了孟姜女与范喜良因修筑长城而夫妻分离诀别,孟姜女因此哭倒长城的传说,幼小的脑海中便种下了长城是暴秦所修的种子。后来上学学唱《中华人民共和国国歌》,其中那句“用我们的血肉筑成我们新的长城”,让尚不成熟的自己懵懂有思,渐渐知道了长城不仅仅是苛政猛于虎的证据,同时也是抵御外辱,激励民族斗志,反击侵略的重要军事象征。也知道了秦之后历代也有修筑,并非唯独秦代。再后来,上大学并工作于榆林,也就实实在在地生活在了残垣断壁的长城脚下,看多了那些广布于西北黄土塬、沙丘间、盐碱地上的土墩。有时竟也凝思当年金戈铁马、赤膊厮杀的场景。如今历史沉睡在这里,成为遗迹,要么被飞速膨胀摊大饼式发展的都市蚕食;要么草遮沙埋,无人问津;要么被开发为景点,让后人凭吊……

  年长工作后,出差北京,虽说生长在西北的长城脚下,却也登了八达岭和慕田峪长城,同样为它的保存完好和雄奇赞叹不已。我明白了,东起山海关,西至嘉峪关,横贯东西,绵延数千里的长城,会沿着它所穿越的地域地貌特征,遇川平缓,逢山攀岩,跌宕起伏,曲折盘桓,如同一条巨龙,蛰伏在中国这片古老的大地上,栉风沐雨,饱经沧桑,巍然屹立于世界的东方。正因为此,华北之地的长城,多修筑于山峦峰丘间,以险峻雄奇显现,而我家乡的长城却因身处黄土高原腹地,相对平缓,现多已风蚀为土墩。所以,在家乡人口中,烽火台叫“墩”,以致一些烽火台渐渐演化为地名,比如:王家墩、十八里墩等。更有甚者散落在长城周边的乡人并不称长城为长城,而叫“边墙”,进而有叫“边墙”的村!依着边疆、边关、边界去想,当年作为防范外患的军事设施长城被称为边墙,似也在情理之中。

  二十出头时写过一篇名为《长城故事》的短篇小说,说的是一名徒步长城的行者到了一地,阴差阳错地被误解为骗子,形形色色误解者的嘴脸逐一呈现。小说说不上精彩,却也是一段与长城的情缘。这不光是因为故事的人物有原型,更主要的是对榆林城北七八里地的镇北台的熟悉:从上学到工作,29年间去过多少次已记不确切,但它春夏秋冬中的雄姿却始终在我的心中矗立。台南正门上方虽经风侵雨蚀,至今依稀可辨“向明”二字,台西不远处蒙汉交好的易马城,及城下方的红石峡和榆溪河,尤其是明万历朝以来仅次于西安碑林的悬崖壁刻,不可不令人叹服!更让我怀恋的是春雨中的踏青,冬雪后的独行,现在想来简直就是一种与大自然相拥相守的梦境。

  还记得那次八达岭之行,攀爬途中,遭遇太阳雨的幸临。急骤瓢泼的风雨,顷刻之间让长城脚下郁郁葱葱的树木花草,笼罩在莽莽苍苍的烟雨中,发出一片林涛喧嚣骚动的咏叹,仿佛历史积淤的哀怨,隔空在岁月的长河里呐喊,恢宏壮观的雨云,有些迷蒙,有些虚幻,平添几多“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的怆然,使此情此景成为我此生可遇而不可求的经见。当然,见多的还是家乡长城在四季里景色的切换。因为地处西北腹地,不管是沙化或者盐碱化,长城周边的乔灌木较华北地域要稀疏些,所以在四季更替中色彩演变明显:春天,沙柳和柠条会鹅黄点点,馨香宁静,春意盎然,无论是阴暗角落里的积雪还是残冰,终难抵挡地气已暖,春姑娘的颜面是一日一变;夏天,经过绵绵春雨的洗涤,古老沧桑的长城墙体被清洁,砖缝里衍生出的苍苔和绿植,以及周边乔木浓郁,散发出动与静的景致,似在倾诉当年弥漫的战火硝烟;秋天墙体上难免落叶和渐枯的植被,让人心忧让人伤感,成熟其实就是伤痕累累的积淀;冬天,凋敝了的枯褐色的视野,一如黄土地的厚重,凸显长城身姿的孤傲伟岸,寒风灶烟中,呵出的口气白雾一般,令人深感岁月的长河汩汩滞缓,悲悯之情倏生。长城如同一位历史老人,承载了两千多年的历史风烟,默默地伫立在那里,经历了过去,注视着今天!一切都是沉甸甸的……

  龙是虚化了的图腾,兽首蛇身。如果说中国有梦,长城的兴起到各朝代的不断修葺,就是个逐梦的过程。长城史也即中华民族的兴衰史、发展史,中国精神的演变史。因此,有长城的地方,就有民族可歌可泣振兴崛起的史诗。说实话,我不是历史学家,也不是长城研究专家,我只能就自己的感知发表一点儿感性的想法。

  万里长城,绵延数千里,这手笔与气势,不是一时半刻促就的,而是一个民族耐力与韧性的集中体现,是千千万万个体的生命日积月累堆砌的,是强国富民的民族魂、中国梦构建的。从最初听孟姜女哭长城以为是暴政的罪证,到知道古代的高速公路“秦直道”,再到了解长城的军事意义,直至最近有暇一睹被誉为“天下第一关”的山海关,以及得悉中国国家文物局和中国长城学会认定,陕西宜君的魏长城把中国长城的修筑史前推至2300多年前,贯穿了中国有史以来的几乎一半时间,我才意识到,如今长城虽已失去了抵御外强的军事意义,但在中华民族的骨子里、血液中,其象征意义已经远远大于实用价值。长城已非完全意义上的实体,它已内化为中华民族精神世界里的图腾,是中国这条巨龙的“龙脊”!

  在我的家乡盖房,习惯把那根最粗最大的横木称为龙脊,其他搭建在横木和两面墙体间用于覆盖灰土和砖瓦的椽子称为龙骨。因为它们承载着房顶上所有的负重,包括日后的遮风挡雨,日晒月蚀。它们和墙体是支撑起房屋的栋梁。正因为如此,“上梁”(即将横木从地面搭建在墙体的最高处)和“合龙口”(龙口即指窑洞或房子正面正中,安置最后一块砖或石块的地方;合龙口就是把最后一块砖石安置进去,预示工程取得了重要的阶段性成果),都要择吉日,选旺时,点香烛,贴对联,放鞭炮,唢呐吹奏,鼓乐齐鸣。可见其隆重。那么,长城就像那根横木,横亘在中华大地上,成为民族的脊梁。

  如果说,中国是屹立于世界东方的一条巨龙,那么,长城当之无愧地可以称作这条巨龙的龙脊,支撑起中国人民追逐民族伟大复兴的梦想!

  节选自李子白散文集《心我形我》

  

  作家简介:李子白,著有文学作品集《不知是今天》《三十七计》,中短篇小说集《最后一片森林》《切割高原的河》,诗歌集《情爱诗章》,散文集《心我形我》,集诗文、书画、篆刻、摄影于一体的《李子白的艺术空间》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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