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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作家的写作随想|范墩子新作《小说便条》来啦

文章来源:陕西作家网发表时间:2024-04-18

  

  近期,陕西作家范墩子新作《小说便条》由广东人民出版社出版。在本书中,作者用典雅诙谐而又不失精准的语言,分享他的写作秘密,以及对小说艺术的深层理解,详细探究小说写作与状态、故事、现实、阅书、梦境等方面的关系,提供了大量实用的写作技巧,带领我们穿过瑰丽多变的梦境,激发写作者的写作动力和创造力。

  今日,陕西作家网邀您共读青年作家的写作随想。

状态:

职业心态就是隐藏自我的过程

  随身携带一个笔记本,以便录下那些令你兴奋的念头,可能是早已消逝在记忆深处的某个人,可能是一个鬼魅的瞬间,也可能是一些杂乱的对话、特写、镜头或生活碎片。在尚未与你的叙述产生化学反应之前,它们可能是无效的,可在你漫长的写作生涯里,你没有办法逃脱它们对你的影响,当你写作处于最迷茫最无望的境地时,重新翻阅这些平日的记述,或许会让你重新受到启发,重获写作动力。将它们笼统地定义为灵感,并不准确,因为其中夹杂着诸多你对生活的印象,以及对于细节最为感性的描述。看似凌乱的一堆碎片,背后却直接指向你的生活经验。多年前我对这种做法充满了敌意,认这是愚蠢的办法,可当我读完加缪的三卷本手札后,不禁对我以前的偏见心生鄙夷。掩藏在生活底部的暗流完全可以汇聚为一片浩瀚无垠的汪洋,甚至比虚构更为驳杂宽广。

  孩提时在村街上,常见到打毛衣的年轻妇人,三五个围站在秋阳下,张家长李家短地谝着,有说有笑,却毫不影响手头的活计,数月下来,一家老小过冬的毛衣都打好了。现在想想,打毛衣是多么有意思的事呀,怎么一夜间就从大街小巷里消失了呢?连同慵懒而又闲适的光阴似乎也跟着消逝了,现在都是灵魂追着肉身跑,什么都变了。虽说没打过毛衣,却近距离观察过,那份不紧不慢的安适印在心间,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在写作上,竟也有了一种打毛衣的心态。一点一点地打,慢慢悠悠地打,本来就是个手艺活儿,也急躁不得的。急了,容易出错,容易打乱,容易扎到手。在今天人人似乎都很着急的状况下,获取打毛衣的心态,不失为一种良方。刚开始,你肯定还不适应,外面毕竟有那么多诱惑人心的事情,但日子一久,你会明白,写作其实就是在打毛衣。

故事:

提供不同的命运范式和感官体验

  我们都需要故事,没有谁能离得开它。假若这个世界没有了故事,必将一片死寂,星光也会暗淡,天空也会变得灰头士脸,人人都会感到失落而绝望。故事提供给我们一种别样的生活,一种介于假象与真相之间的存在,既可撒谎,又能讲出实情,它永远关照世间万物的生命价值,尤其是对人性变化的洞察。厌弃故事的人,并不意味着他们就能逃开故事的利爪,他们身上或许藏着更大的故事富矿。故事可能是愤怒的,可能是昂扬的,也可能是脆弱的,面对强权与专制,有可能会被篡改得体无完肤,丢失了原本的面目。故事是何种样貌和秉性,完全取决于躲在背后的讲述者,但在很多时候,由于多种因素的干扰,不同的讲述者在讲述同一个故事时,往往会出现不同的故事形态和结果。故事给小说补给关键的养分,象征着小说的最初样态,但却只是小说的一部分。

  故事提供给我们不同的命运范式和感官体验。当我们被裹挟进他人命运的洋流中时,打动我们的并非是小说的语言和形式感,而是故事本身,这个时候,故事在替我们整顿生活,或清扫一些情绪,或将我们引入一些情绪,我们仿佛真正感知到了自我的存在。似乎在阅读故事之前,我们是野蛮而又愚味的,只关注吃喝拉撒和性愉悦,但故事却赋予我们新的存在方式,带给了我们新的智慧,且清楚了自我的坐标位置。于是,我们同作者一起在故事里面哭泣、癫狂、伤感和发笑。小说里抛除故事的部分,在引领我们逃避现实,走向昏暗的艺术领地,但故事在劝导我们回归,回到生活,回到日常,关注真实的人性。人性是幽暗而又模糊的,它往往在冲突最为激烈或推向极致时,显现出其真实的面目,而这也只能依靠故事抵达,语言和暧昧不清的隐喻是无法胜任的。

现实:

要当小说家,没有什么比它更重要

  我出生在一个迁徙时代,这样讲,毫不夸张,在我记事时,身边的许多人都怀揣着亮闪闪的发财梦,坐着那时我尚未见过的绿皮火车,去了广州、深圳、东莞和佛山。隔山差五地,就有一批人南下打工去了。我忘记了我第一次见到绿皮火车是在什么时候,但当时的感受是深刻的,模模糊糊中,我站在满是铁轨的路边,火车鸣笛的声响灌满了我的耳朵,看着渐渐远去的火车,我心里也无比渴望跟随着人们一起去往南方。那时候,村人都在传,广东遍地都是黄金,只要去广东打工,就能发大财呢。我天天坐在树权上,望着南方的月亮,在脑海里虚构着南方的模样,想象着南方铺满了黄金的城市街道。十五岁前,我一直生活在对南方美好的幻想中,也是在这漫无目的的幻想中,见证着村庄的荒芜。南方逐渐掏空了我的村庄和想象。这也是我在写作中一直面对的现实。

阅书:

进入不曾感知过的陌生地带

  设若要在小说上有所创造,就需要有非凡的见识和广阔的阅读,肯定会有人拿天才作家来驳斥我,他们觉得,对于天才作家而言,见识和阅读量往往是无效的。但至少目前来看,这样的天才作家,我并没有遇见过。从练笔阶段常遭退稿打击的青年人,到成为一个具有着广泛影响的小说家,必然要经见诸多旁人所不能理解的隐秘灾难。灾难可能来自于内心和自我,也可能来自周遭与外围,是一种细密的时代变化。要抓住这些变化和模糊的感受,就得多方面去了解前人为我们留下的精神遗产,并非是要站在他们的肩膀上,而是在汲取了他们的养分后彻底推翻他们,以找到最合适表达自己的口吻和语调。阅读并非是在寻找写作的可能,而是在审视其彼岸和对立面。过分迷恋某个作家或者拙劣地仿效其叙述手段都是愚笨的方式。阅读的重要目的是更清晰地认识自己。

梦境:

好小说的状态就是梦的状态

  当我们尾随着小说家的叙述进入那个陌生地带时,会有种做梦一样缥缈而又不真实的感受,它提供给我们新的现实经验,字里行间时不时会显现出文化上的时差,诸多我们知晓却极其陌生的场景会生动地展现在我们面前,记忆随着叙述的推进不断在更新,甚至会激荡出别的神秘感觉。在这种时刻,我们的思维不断地高速运转,以往狭隘的认知会被击得粉碎,且伴随着阅读的深入,陌生感会加剧写作者的危机意识,对人性的认识也更透彻,而当写作者感到胆怯或有种紧迫感时,就极可能连带出新的创造。我并不倡导青年人去大量阅读当代的畅销作家,而应该多接触一些冷门的作家和作品。冷门意味着小众,意味着作家的思考偏离于官方或大众,其原创性和思想性尚未得到读者的认可。我这样说,绝非对流行和畅销的作家有什么偏见,只是劝导大家要提高警惕。

  天真的精神漫游者。喜欢在夜间哀号,喜欢白日做梦,总是将最疼痛的地方展示给旁人看,小说家其实就是骨子里对现实存在敌意的人。面对杂乱无章的记忆碎片,他从容不迫,时而愤怒,时而沉默,对眼下正在消逝的诸多细节有着天然的敏感和细腻的知觉。他极少信奉流行的文艺理论和思潮,他生活在自己浪漫而又炽热的想象当中,建立自己的文学历史比别的事情都要紧。有时渴望重返故乡,有时却对故乡熟悉的景物充满了厌弃,他完全可以做到成为一名与故乡决裂的流亡者。他经常感到沮丧、恶心,有时连他自己也觉得写小说毫无意义,尤其是对于他这样的默默无闻的小说家。并没有多少人耐心去看他那晦涩且充满偏见的文字,阅读过的人也总会想尽办法给他泼上几盆冷水,为了证实他叙述上的空洞与乏味,人们总会将他同当前的知名小说家相比。恐怕这正是当前无名之辈写作的处境,他却轻蔑一笑,很快就将这些东西抛之脑后了。

  作家简介 

  范墩子,陕西永寿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陕西省作家协会会员,第二期“陕西百名优秀中青年作家扶持计划”入选作家。已出版长篇小说《抒情时代》,童话《去贝加尔》,短篇小说集《虎面》《我从未见过麻雀》,随笔作品集《小说便条》等。作品散见于《人民文学》《江南》《野草》《青年作家》等报刊杂志。曾获首届陕西青年文学奖,第十六届《滇池》文学奖,第二、三届长安散文奖等。2022年“咸阳市第十一批有突出贡献专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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