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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向雄:老屋琐忆

文章来源:陕西作家网发表时间:2024-03-25

  清风划过山梁。一丛丛野酸枣树,肆意生长在老屋前的黄泥胶土上,如黄豆般大小的青果粒在风中若隐若现。拄着拐杖的老人,眺望着村口。身后的老屋一片寂静,只有远处偶尔传来几声狗叫的声音。

  记忆中的老屋很旧,不起眼的石口土窑洞上,镶嵌着老式的窗户,屋顶常落土掉渣。能给人以安慰的是,一家老小和睦相处,相敬如宾,给平淡的生活带来不少温馨。老屋虽破,朋友却不断,或文、或武、或农……当然,情投意合者多。来则炕上,椅上,或坐,或卧,闲适安逸。话张牙舞爪地说,烟一根接一根地抽。一时间,老屋里烟雾迷漫,果皮落地……朋友来了、去了,去了又来了。

  清晨日出,抬眼看看那纯净的蓝天,每一天都是新生。日落黄昏,走出老屋,朦胧的小山像一幅水墨画。静寂的夜里,一壶热茶慢煮时光。我喜欢在寂寞中去感受那种只有在老屋本能拥有的坦然、宁静与和谐。

  院里那五、六眼土窑洞是在上个世纪的七、八十年代陆陆续续挖建的,距今有几十年的光景了。听父亲说过,当时家境还算可以,从准备到雇人用了半个多月的光景就成了。这事我隐约记得。那时,世风淳朴,村人邻居将人情看得比什么都重,那时村里的青壮劳力都在。开工的时候,好多村里人都来帮忙,和泥的、扛石头的、拉水的,那场面真是热闹。新窑落成合龙口时的场景最令人难忘,一顿饸饹面将喜悦欢腾推向高潮。那天人很多,母亲提前找了一个大号的瓷盆,叫了小叔帮忙和面。他双膝跪着小布毯,挽起袖子,用马勺里事先备好的温开水把面和成面团,再使劲儿来回揉,揉至面不沾盆为止。面和好了,叔叔又在灶台上安好木质床子,坐在梢端,用力往下压,随着“咯吱吱咯吱吱”的声响,又细又长的饸饹便汇入热气腾腾的锅里了。一会儿工夫,母亲把捞出的饸饹盛入小盆,舀好鸡蛋柿子汤,连同腌制的咸菜和炸好的油糕都放在院子里的石桌上,只听母亲叫了一声:嗷,掌柜的,开饭了。父亲便赶忙招呼正在忙活的大工小工们歇工。他们有的拍拍手中的泥土,有的把手在衣服上随意擦一擦,就纷纷起身走向石桌。端起碗,或圪蹴,或坐或站着吃起来,偶尔还可以听到几句俏皮的荤话……等到匠人们一离桌,早已等不及的我们,立刻围上来,争着分吃盆里的剩余饸饹与汤汁。一时之间,老屋里传出了“滋溜滋溜”的吃饸饹声。

  那些年,我和妻子、儿女,还有弟弟妹妹们都生活在那熟悉的院落之中。特别是到了节假日,我们便提了板凳,围坐在爷爷奶奶和父母亲的旁边,一边包着一家人爱吃的白菜萝卜馅和韭菜鸡蛋馅水饺,一边聆听着他们讲述村里村外那些充满温情的家长里短的故事。

  岁月如梭,姑姑们在老屋出嫁了,我和我的兄弟姊妹们在老屋结婚了。二零零三年春天,爷爷在老屋去世了。几年后,因为老家新农村建设的缘故,我们一家人和奶奶一起搬到了山下。现在,搬离老屋的父母没有能力再去侍奉大的家畜了,就种种菜,养几只可杀卖的山羊,或在每一个懒散的午后,提上板凳,坐在广场树荫下有一搭没一搭地与老年人拉话。

  曾经古朴的院落,近乎于荒凉。铁制的架子车,已经锈迹斑斑,枣树上还挂着稀稀落落的枣子。年久失修的老屋,椽子已经烂掉,拱形的窑顶开始塌陷,窗户都已裂缝,门陈锁旧,屋里的柳条筐、木犁、水桶、柴刀、锄头、油灯,坛坛罐罐以及母亲推过的石磨盘,用过的纺线车、织布机,马鞍……都静静地散落在角落。依山而建的土窑洞已经衰败得不像样子,只见昏暗的屋内,到处是蜘蛛结网,门口石板、引水沟、墙脚,杂草丛生。老屋的一切逐渐变成了回忆,门前的老树枯了,小树在慢慢长大……

  老屋已老,人不少年。

  咦,咋听么,对面山梁上那不是放羊的六老汉在拉着嗓门吼么:

  水在那流,风在那刮,

  一风把我刮到了小小家

  烂书纸烟盒盒

  掼宝那折的一沓又一沓

  上圪塄那溜洼洼

  隔沟呐喊叫妈妈

  ……

  还没咋介那好好的耍

  一哈介就是那五十八……

原刊于《山花》2024年1期

  作家简介 

  张向雄,陕西延川人。中国散文学会会员,延安市作家协会会员,延川县作家协会会员。作品散见于《山花》《西部散文选刊》《内蒙古日报》《陕北诗报》等报刊杂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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